Monday, May 7, 2018

入声是如何逐渐消失的?

入声是如何逐渐消失的?

关于入声消失的历史过程还是没有概念,据我的朋友说这个过程是从唐就开始了,可以上溯到清浊的消失什么的。能不能更加清晰的描述下这个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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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说的很清楚,这里补充说明关于入声韵尾演变的路径的知识:
早期,汉语学界认为入声演变的途径是这样的:

图片来自陈渊泉(1970)对于汉语入声韵尾演变的构拟,认为它与鼻音韵尾的演变相似,因为在很多东南方言中,入声韵常与鼻音韵一一相配。
后来这个图做了一点简化和修改,主要是因为所调查的方言点的增多,以及材料的复杂性,无法再重构出p?, t? 和 k?尾到底是哪个先消失。

以上的材料来自于岩田礼(1992):《汉语方言入声音节的生理特征——兼论入声韵尾的历时变化》。
之后,随着材料的增多,学界对于入声舒化现象研究的深入,又构拟了更加新的详细的演变路径....

图片来自于朱晓农、严至诚 (2009): 入声唯闭韵尾的共时变异和历时演化——香港粤语个案研究。除了入声韵尾,还计入入声时长。图中C表示入声唯闭韵尾,短,中和长分别指时长,一共有三条路径,并且分别有每个路径都有可观察到方言点材料。
以上都是入声韵尾大的演变方向。

有例外:
1)浊音塞尾。 方言点记载是出现在泰顺(新山)。
2)鼻音尾。 方言点记载是出现在邵武的一些地区。
3)边音尾。 出现在都昌、秀水这样的地区。
这些例外的来源不太好解释,暂不清楚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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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韵学语言学语言 话题的优秀回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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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鼻类塞韵尾的演变史大致如下:先秦至少有清浊两套非鼻类塞韵尾。其中一套在中古前已合并到了去声里,一般称为「次入声」。一套在中古读为-p/-t/-k的清塞尾,即一般所称的中古「入声」。我暂时认为「次入声」来自于浊尾而「入声」来自于清尾。上述两类在先秦至少具体包括这些韵尾:

-b/-d/-g/-wg,
-p/-t/-k/-wk。
1、「次入声」演变为中古去声的一部分。

演变原理可能大致是:浊辅音(包括作为声母的和作为韵尾的)演变为送气浊,这使得「次入声」的韵尾出现送气成分。而去声的先秦来源也是在韵尾有送气成分的,于是「次入声」就经过演变合并到去声里了。具体说来是:

-wg>-wgɦ>-wɦ>-wh。
-g>-gɦ>-ɦ>-h。
-d>-dɦ>…>-jlh>-jh(…表示过程未明)。
-b,部分演变为-wg,与-wg一起演变到-wh;部分演变为-d,与-d一起演变到-jh。
其中,-wg/-g先完成往去声的演变;-d尾(包括部分-b来源的)的演变速度略慢,直至两晋南北朝仍有方言有个别-d尾来源的韵部(「泰夬祭废」)与-t尾入声押韵的现象。还须提及的是,-wk韵尾在中古之前就已经合并到了-k韵尾里。具体的演变时点存疑,暂猜可能是在两汉。

2、「入声」演变派到三声,则是中古之后的演变。

演变原理可能大致是:-p/-t/-k尾实际可能是-ʔp/-ʔt-/-ʔk这样兼有喉塞效果的读法,并且其中的p/t/k成分只成阻持阻但不除阻(不爆破)(比如现代粤语的入声就是不除阻的)。这个读法就给「入声」演变提供了条件,于是-ʔp/-ʔt-/-ʔk变为-ʔ,再由-ʔ派到三声。

在入派三声时,各地的演变过程未必相同。

比如说,-p既可能直接变为-ʔ,也可能先合并到-t再一起变。
比如说,-k既可能演变到无韵尾韵,也可能在部分方言的部分韵部里有演变到i韵尾或u韵尾的演变(比如,-aik>ᴀiʔ>ᴀi,-ɑk>-ᴀuk>ᴀuʔ>ᴀu,-ok>-ouk>-ou)。
比如说,具体哪些字派到三声中的哪些声调,各地也可能不同。
比如说,也有可能有些地方实际是经过「…>-ʔ>-ʔh」的过程来演变的。
比如说,在一些方言里,入声演变的过程中可能还涉及l类韵尾。
……这些都是具体方言的研究内容了,这里就不赘述了。
要之。非鼻类塞韵尾的演变是自然演变,演变原理是:塞尾先演变为兼有送气或喉塞等「发声态」成分的状态,这时的发音特征为[+塞尾,+附加发声态]。再由此而演变,删一个特征,得到[-塞尾,+附加发声态]这样的过渡状态。而韵尾发声态成分又是声调的主要来源之一,因此又可以继续将[+附加发声态]的特征演变合并到声调的调值体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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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永北三号/努力成为一个实用主义者和现实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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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放结论,我的猜想是,入声的消失包括三个阶段:
1、塞音→促音:在语流中,塞音韵尾不再独立,而变成随后一字的声母而变化,类似于日语的促音;
2、促音→喉塞音:变成促音后将难以分辨究竟是另一个韵尾,从而单独发音时变成喉塞音,然后在语流中渐渐也变成了喉塞音;
3、喉塞音→无:喉塞音的舒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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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粤语母语者,提出一个关于入声逐渐舒化的过程的猜想吧。粤语号称最存古的入声塞音韵尾,其实也在向喉塞音韵尾演化中。
我奶奶这一辈,大多数的入声韵尾,哪个是-p,哪个是-t,还能分得清,说的粤语还比较标准;到我父母这辈,懒音现象严重,入声韵尾常变成类似日语促音っ的所有音;到我,在日常的粤语交流中,除了-ik、-uk以及部分-eot、-at、-ak韵母还保留外,其他入声韵基本上已经完全变成了喉塞音韵尾了,不过塞音韵尾我还是会发的。
至于原因嘛,我也是深有体会。就拿「一个赛艇」中的「一个」举例吧。「一个」的标准发音是/jɐt̚ kɔː/。如果/t/有除阻,那么就会形成辅音丛/tk/;然而汉语比起其他语言不同的地方就是,塞音韵尾是没有除阻的,故听感不明显,此时该发音和更为方便的/jɐk̚ kɔː/的听感几乎没区别,则听者复述时将采用后者。类似的,「一本道」的「一本」也会发成/jɐp̚ puːn/。于是,入声韵尾变成了日语的「促音」。
而变成促音后,在没有系统的粤语训练的情况下,听者将再也分不出原入声字原本的韵尾,如上面的「一」,在不同的词中发不同的韵尾,听者将会弱化这些韵尾的差别,从而以为「一」的原本发现就是/jɐʔ/。从而,入声韵尾变成了喉塞音,而进行到了类似现在吴语的阶段。
至于喉塞音是怎么舒化的,欢迎各位吴语区的人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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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入声的消失其实是大趋势,官话已完成这个演化,吴语已进行到了一半(普通话的影响会使得剩下的一半加快),而粤语之所以保留了完整的入声,是因为这个进程,现在才刚刚开始。毫无优越感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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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4世纪之后历代长安音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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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以关于西北一脉方言的入声消变来说一下

早在1933年,罗常培先生在其《唐五代西北方音》中,就依据《开蒙要训》中的两对注音,提出[-r]、[-g]两个收声从五代起也露出消失的痕迹。

邵荣芬则比较谨慎,他在《变文集》《曲子词集》等所见别字异文中,共发现属于前元音韵的阴声通[-t]的例子3条8例、阴声通-k的例子3条3例、阴声通[-p]的例子1条2例,属于后元音韵的阴声通[-k]的例子3条7例。除去参考例不算,再没有发现其他性质的例子。而所谓前元音韵、后元音韵,论文推定为前高元音[i]与后高元音[u]。鉴于"直到十四世纪,周德清都还说'呼吸言语还有入声之别'",
邵先生认为"入声韵尾在北方话里的消失恐怕不能早到十世纪"。以此,他将所见舒入代用例的成因,解释为[-p]、[-t]、[-k]在高元音[i]、[u]后面不太显著。
蒋冀骋对邵荣芬举到的全部舒入代用例作了仔细的甄别与分析,最终认定邵先生的说法是有道理的,但也倾向于认为当时的汉语西北方言中,入声与阴声,已经"露出相混的征兆",与罗先生的见解接近一致。

此外,尚有张金泉依据敦煌曲子词用韵中的数例舒入混叶,认为曲子词中入声消失的痕迹明显,判断其"入收声趋向消失"。只是例证尚少,难于取信。但不妨认为,敦煌曲子词用韵所反映的语音也是唐五代汉语西北方音。

在敦煌韵文中,阴舒入混押或相混的例子,同一个阴声韵可以与不同韵尾的入声相混,如支[ie]与锡[ek]、与职[iək]、与缉[iəp]相混。而且同一入声也对应不同的阴声尾,如铎[ɑk]与宵[iæu]、豪[ɑu]与模[o]。可见,入声韵的韵尾应该是已经磨损了,可以与阴声韵自由相混了。

差不多同一时期,吐鲁番出土文献中也有一些阴、入互混的例子,如以【立】(缉)代【利】(至)、以【吉】(质)代【机】(微)、以【食】(职)代【施】(支)等。汉藏对音资料也常用一个音对汉语的阴声和入声字,如敦煌藏文中用[ʔi]可以对译汉语的【意】(志)、【依】(微)、【一】(质)等。

宋代西北方音的西夏与汉对音中入声读人阴声韵很常见,这些现象表明唐五代西北方音入声韵尾已经开始消失,为宋代西北方音入声消变之滥觞。

众所周知,从中古开始,入声就开始消失了。唐末人胡曾《戏妻族语不正诗》有呼【十】却为【石】这么一句。【十】是收[-p]尾的入声字。【石】是收[-k]尾的入声字,将【十】读成【石】,说明当时有的方言中[-p]尾已经开始与[-k]尾合并。这被许多学者认为是入声消失的先声。而现代汉语方言里有客家方言(如梅州话)保留了中古汉语入声韵尾[-p]、[-t]、[-k]三种形式,赣方言(如南昌话)的入声韵尾只有[-t]、[-k]两种形式(中古的[-p]变成[-t]),而吴方言(如苏州话)则只剩下一个[-ʔ]。这使人感到汉语入声韵尾的演化是从[-p]开始的,或者说[-p]尾在三个入声韵尾中是最不稳定的。有些学者进而得出入声消失分为两个阶段的结论。第一个阶段是入声三种收尾相混,但入声这个调类仍然存在;第二个阶段才是作为调类之一的入声完全消失。入声的三种收尾为什么会相混呢?当然是收尾闭塞音的消失,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以声门闭塞来代替两唇、舌尖或舌根的闭塞;一种是干脆把收尾的闭塞音丢了。两个阶段的论述当然成立,只是我们现在来讨论一下"以声门闭塞来代替两唇、舌尖或舌根的闭塞"是不是普遍存在。确实,塞尾音的消失一般都经过喉塞音[-ʔ]
的阶段,现代吴方言和北方方言中的江淮话等就折射出趋于消失的这一阶段的特点。虽然仍是短促调,但入声韵尾由[-p]、[-t]、[-k]三个变为一个[-ʔ]了。这个规则可以用如下的示意图表示:
[-p]、[-t]、[-k] → [-t]、[-k]、[-ʔ] → [-k]、[-ʔ] → [-ʔ] → [-0]
但是,【我们不能以偏概全】,以为这个规则是不分地域都适用的。其实,周祖谟在《宋代汴洛语音考》一文中,已经指出这个问题了:"至于入声字,《广韵》本不与阴声韵相承,今图(指邵氏之图)中于阴声韵下皆配以入声,是入声字之收尾久已失去,以其元音与所配之阴声相近或相同,故列为一贯耳。"邵氏图中,以辖韵【舌】字配【多】字,以觉韵【岳】字配【切】字,以铎韵【霍】字配【毛】字,以屋韵【六】字配【牛】字,以质韵【日】字配【妻】字,以德韵【北】字配【龟】字,这表明[-t]、[-k]尾已变为[-ʔ]尾。而收[-p]尾的缉韵【十】字,叶韵【妾】字仍配[-p]尾韵,保持原来的配对关系,这表明[-p]是最稳定的。

现在,我们从回鹘文《玄奘传》中找到了入声韵演变过程中的[-p]、[-r]、[-ʔ]三分新格局,便从语音材料的事实上,证实了入声韵演变过程中与现代方言并行不悖的另一条演化规则。这个规则可以用如下的示意图表示:
[-p]、[-t]、[-k] → [-p]、[-r]、[-ʔ] → [-p]、[-ʔ] → [-ʔ] → [-0]
回鹘文《玄奘传》中的入声字读音研究,至少可以给我们以下启示:从中古到宋末的入声韵发展,至少有两个并行不悖的规则。在某个方言系统中,[-p]是最不稳定的,最先弱化消失的。而在另一个方言系统中,[-p]又可以是最稳定的,最后弱化消失的音素。
语言的发展是一种复杂的、渐进的现象。在考察任何一种语言现象时,都不能忽略其地域差异和时间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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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语言学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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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声"这个词是生活在吴语区的沈约等人提出来的。中国很大,各个地域的语音语调自古不同,参见:

。没有证据证明古代所有的方言都有入声,问题应该界定一下哪种方言或哪个个地区的入声。南方一些地区的入声目前正在趋向消失,这是普通话强大的同化作用所致。将来我们要面对的,不单是某个声调的消失,而是某个方言的消失。

王力先生认为至少在元朝时北方方言的入声就消失了。因为问题复杂,此引用我在写的一本学术专著中的一段以做较为详细的解释:



第十四点,入声作为南方方言保留更多古汉语发音的证据不成立。



古音有四声,这是自古以来多数语音学家们的一致观点。但王力先生说:"四声因受清浊的影响,大约曾有一度变为八声,后来浊音消失,但尚保存其系统。在北方音系里,入声已归入别的声词,上去已无清浊之分,只有平声还存着清浊的系统,命之为阴平阳平。吴语系中尚有完全保存八声者,有些方言则已失去阳上,别的地方又有增至九声或十声者。在广州语里我们知道有九声,因入声有三个,在广西甚至多到十一声,就是二平二上,二去,四入,再加上一个语助的音调。"(注:王力,《汉语音韵学》,山东教育出版社,1985年,第94页)



王力先生说古代声调"大约曾有一度变为八声",毫无依据,这学问做得也太不严谨太随意了。南北朝时是四声,唐朝时是四声,宋朝也是四声,从来没有八声的记载。"吴语系中尚有完全保存八声者"中的"保存"二字,与中原古汉语无关,因中原一直就未从曾有过八声,要说保存也只能说是保存了吴语自己的八声。"别的地方又有增至九声或十声者"之说也不靠谱,因为没有证据证明这些地方的声调曾经也都是四声,是后来"分化"增加的结果,相反,如果说原来是十二声或十三,由于受中原语音的影响,后来减少为九声或十声,也未必就是错的。前文刚刚论述完,南方的古代发音就婉转,被孟子称为"駃舌之语",婉转意味着声调多,与发音重浊的北方差距很大。



根据王力先生的叙述,北方汉语的声调有个四声---八声---四声的变化过程,"四声"的百度百科词条中也有与王力先生类似的说法:"唐宋以来,汉语在四声的基础上区分声母清浊对应的阴调和阳调形成八声,也就是四声八调。"我们知道,南方各地方言普遍定型于唐宋时期,"唐宋以来"由四个声调变成了八个甚至十个声调,一下子多了一倍,这还好意思说是活化石。注意,这种声调数量的变化,是在唐宋以后发生的,如果说在这一千来中北方话由四个声调突然变成八个,后来突然都消失了,又变回了四个,那这是把我们古人的语调当成了变来变去的儿戏。而且,唐、宋、元、明、清人所记录的中原语音明明都是四个声调,一直都没变化,语言学界的"八声"之说可谓是睁眼说瞎话。



《洪武正韵·序》载:"自梁之沈约拘于四声八病,始分为平上去入,号曰类音,大抵多吴音也。"

这一说法有偏颇之处,其实四声的分类并不取决于沈约一个人,而是集体智慧的结晶。四声的创立源自于南朝齐武帝永明年间出现的诗风"永明体"。永明体,又称新体诗,以讲究四声、避免八病、强调声韵格律为其主要特征。当时周颙、沈约等人发现并创立以平上去入制韵的四声说,根据四声和双声叠韵来研究诗的声、韵、调的配合,提出了八种毛病(平头、上尾、蜂腰、鹤膝、大韵、小韵、正纽、旁纽)必须避免之说。



《南齐书·陆阙传》载:"永明末,盛为文章。吴兴沈约,陈郡谢朓,琅琊王融,以气类相推毅。汝南周颙善识声韵,约等文皆用宫商,以平上去入为四声,以此制韵,不可增减,世呼为'永明体'。" 《南齐书·周颙传》载:"(周颙)始著《四声切韵》行于时。"能够看出,河南人周颙在四声的分类过程中功劳很大。



周颙是东晋左光禄大夫周顗的七世孙,原籍河南汝南,尽管到周颙时代,他可能不会说河南话了,但身为河南人他会关注河南话,也应该会有不少河南的朋友。所以他们在分声制韵时可能会受到吴语的影响,应该不会以吴语为标准。



但他们所制出的四声中的"入声",成为了汉语言学声调研究中的焦点,被众音韵学家所关注,原因是今天的中原汉语没入声,而南方方言有入声,这也成了语言学界用以证明南方比北方保存了更多古汉语语音的杀手锏。



王力先生在其《汉语语音史》中对入声也有叙述:



中国传统音韵学分为两派:考古派和审音派。考古派以顾炎武,段玉裁为代表,他们不承认入声独立;审音派以江永,戴震,黄侃为代表,他们承认入声独立。孔广森,王念孙,江有浩,章炳麟也算考古派,孔广森认为除缉部外,古无入声,王念孙只承认月质缉盍四部独立。江有浩只承认月缉盍三部独立,不承认之支鱼侯宵幽的入声独立。章炳麟干脆否认这六部有入声。(注:《汉语语音史》,王力,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第44页)



显而易见,音韵学家们在入声的性质上是有很大分歧的。孔广森在《诗声类》中说:"至于入声,则自缉合等闭口音外,悉当分隶自支至之七部而转为去声。盖入声创自江左,非中原旧读。" 孔广森是东曲阜人,孔子六十九代孙。十九岁中进士,是清朝著名经学家,曾问学于戴震和姚鼐两位名师。他不争论,直接撂下一句话:入声来自江南,原来就不是中原的读法。



在中国汉语方言(也包括少数民族语言)中,越往南入声越强烈。对北方人来说,入声和其他三个声调相比,自古就有些与众不同,有一种神秘感。在隋唐的《切韵》中,入声是四声之一,与之一脉相承的《广韵》和《集韵》,四个声调中也有入声,有一个不同之处就是平声分为上平和下平,基本上是今天的阴平和阳平。入声有个特点就是,古代的入声字,在今天的普通话中的一、二、三声中较少,在四声即去声中占比例最大,大约是前三个声调的总和。



之所以说入声神秘,是因在元朝周德清著的《中原音韵》中,入声消失了,所有的入声字都被分派到其他的三个调中,平声分成阴平和阳平,形成了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四个声调,和今天是一样的。

按周德清的说法,在口语中还是有入声感觉的,但王力先生给予了坚决否认,认为那时入声已经不存在了。我想有可能周德清将北方口语中的轻声当成了入声,如北京话中的客气、笑话、粮食、石头、别扭、漂亮、气质、便宜等很多词的第二个字在口语中都是轻声。



然而,在明初的《洪武正韵》中,入声又光明正大地出现了。



到了清朝,山东人编写的数种韵书如《韵略汇通》、《韵略新抄便览》、《韵助略集》、《增补万韵新书》中,也都有入声的存在。



不幸的是,现代的北方人大多数都不知道什么是入声,甚至没听说过入声这个词。那入声在北方是什么时候没的,宋朝,元朝,明朝,还是清朝?谁也说不清。



我的理解是,入声由北到南越来越强的存在感,或许就如同语音语调由北到南越来越复杂一样,北方的入声在古代就不明显甚至没有,越往南越有入声的感觉。原因是,越往北越发音越重浊,调值比较高,音值比较长,也就是俗话说的"直嗓子",缺少产生入声的条件。而南方语音婉转,节奏很快,因而需要大量短促的入声发音,越往南音调越多,就越需要入声,如粤语六声九调,入声就占了三个调,广西甚至有四个入声。入声在南方是不可或缺的,由此身为南方人的沈约等人在四声分类时将其单独作为一个声调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宋朝人编的韵书将平声分为上平和下平,应该是发现古代韵书与北方的实际发音存在偏差后,在存古的基础上而进行的一次拨乱反正。



宋人洪迈在《容斋随笔》曾经这么说:"《礼部韵略》所分的字有绝不近人情者。如东冬、清青至于隔韵而不通,后人为四声切韵之学者必强为立说,然终为非是。"意思是,后人编的韵书出现不合理的地方,主要是硬往古四声切韵上靠的结果。



前面讲过,汉语方言之间最主要的区别就是声调,在汉语语言的几个要素中,语法应该是最稳固的,词汇、语音和声调这三个要素中,最易变的是词汇,最不易变的就是声调。声调若全变了,这种方言就不存在了。我曾说过,汉语方言间的主要区别在于声调,例如北京话与天津话很不同,但音相似,区别就在调上。就如一首歌,无论用国语唱还是粤语唱,甚至用英语常,只要调不变,歌还是那首歌,但若调变了,音再怎么相同,也不再是原来的歌了。



《切韵序》中说:"秦陇则去声为入",也即在隋唐时,秦陇之地的去声和入声就是不分的,今天依然不分。在山东方言中也有相似的特点,多数的去声字发音比其他三个声调都要短促,具有入声的特点。比如山东话中的"不"字,在口语中像是很短的普通话一声,你试着发一下是个什么声,那就是短促的入声特点。如果参考古人韵书的体例,写一本现代山东方言写的韵书,将"不"字划为入声是毫无问题的。这样的字有很多。也就是说,山东话和"秦陇"差不多,去入两声的区别不明显。成书于长安的唐朝韵书中有入声,一方面去入相似,很多去声字可作为入声处理,更主要的原因还应是缘于尊古和继承。王力先生对《洪武正韵》存在入声有一个解释,我想他的解释也是宋朝韵书、清朝韵书存在着入声的原因。王力先生是这么说的:



"依我们观察,《洪武正韵》并不能代表当时的中原音,并且恐怕不是一地的音,而是许多方音的杂糅。

第一,编此书的人为了奉诏,所以对于古说不敢完全推翻,例如中国历代相传是有平上去入四声的,他们不敢贸然减去入声,第二,编者以南人居多,甚至大部分是吴人,如果不是精通音韵而且熟悉中原音的,就难免为自己的方音所影响,例如江南原有入声,浊纽,又寒删有别,就容易误认为中原音也是如此了,洪武正韵之编著,为得是反对沈约的吴音,而书中却包含了许多吴音的成份,这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注:《汉语语音史》,王力,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第385页)



我想这段话或许能够解释古韵书存在入声的原因,首先韵书兴起于南方,且沈约等人多是南方人,为了照顾南方语音而分出了入声,其次,后人不干贸然推翻古说,而且山东话的很多去声字的发音确实也像入声,故入声一直保存到清朝山东话的韵书中。



总起来说,王力先生认为自元朝以后中原就没入声了,有则是根据古韵书"历代相传"下来的。那只能这样理解,唐宋时中原汉语将包括入声在内的四个声调带到南方,但到了短命的元朝,中原汉语自己的入声就突然之间消失了,这也有点过于诡异了,因为宋元相连,1278年是宋朝,1279年就是元朝了。所以,在我看来,更大的可能是中原自古就没入声,入声越往南越有存在感。韵书自古有入声,那是因为韵书自古出江南。



我认为,不论是中原从来就没有入声也好,还是原来有入声后来"丢了"也好,南方方言中入声的存在,并不能证明南方方言比中原保存了更多的中原古音。这里面有两个简单的逻辑:



一是,北方无论变了还是丢了入声,现在还是与古汉语一样保持着四个声调,但南方方言却由四个声调"分化"成八个甚至十个声调,就凭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南方比中原保留了更多的中原古汉语语音,更不能一本正经地自称为中原雅音的活化石。语言学家称"官话未经过剧烈的声调分化",从声调上看,北方话才是活化石。我们知道,每个字的声调都是固定的,声调数量多了一倍,那至少有一半数量字词的声调在口语中都要做调整,整个语音系统都将是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是不可想象的。



二是,没有证据证明入声这一语音特点是南方人跟中原人学会的,或者是由中原人带到南方去的。相反,东南亚各国语言以及中国南方各少数民族都存在强烈的入声特点,例如壮语,声调和粤语一样也是九个,其中入声的数量也和粤语一样是三个,这充分说明南方各汉语方言的入声是自身所具有的,无论北方入声丢了还是原就没有,南方保存的入声只能说是保留了南方人自己的古代语言特征,与北方古汉语无关。



在百度贴吧里有网友对入声问题是这么评论的:



入声是南亚、东南亚区各种岛国具有的共同的发音方式。这里的很多语言声韵齐全,入声比粤语吴语还强烈的很多。

如果粤语人真的天真地认为,粤语的入声是来自古汉语,那么这些根本不知汉字汉语为何物的各种南亚语方言为什么入声比你粤语还强烈还地道?

都是学自古汉语吗?荒诞。 其实结论是明确无疑的:入声发音方式乃这些南亚岛国语固有。使用了几十万年了。 比汉语的历史长的多,比汉字的历史就更长了。他们学习汉语汉字,自然就发音入声了,想不发都是不可能的。

拿入声说事不靠谱,某些南方人把这个当成了救命稻草,就是解释不通为什么壮语也有入声是怎么回事,难道壮族语也是古汉语?

不仅壮语,侗语、水族语、布依族语、佤语,以南亚的菲律宾等语言都有入声发音方式,而且都比粤语、闽语、吴语的入声丰富、强烈。 按吴人的逻辑,南方少数民族语言及南亚等国家的语言岂不是更最古汉语?

......



因为网上有争论,所以网友的言辞比较激烈,但句句在理。他所表达的和我是同样的意思:以同样是声调语言的东南亚各国及南方壮族等语言的入声做对比,可以认为南方方言的入声是南方土生土长的产物。从这点上说,不管古代中原有没有入声,南方各方言的入声都不是继承自中原古汉语,而是继承自各地不同的百越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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